这是一个,不那么严谨的推理故事
神罗学院Paro
“一个安全套的幽灵,在宿舍区游荡,为查明真相,我们在此结成神圣的同盟!”
“……你非要拿着那玩意儿说话吗!”
杰内西斯忍无可忍地斥责道。
放在平时,对于这种胡来的把戏,他会选择视若无睹——哪怕此时扎克斯正捏着个用过的安全套,一次性乳胶手套由康赛尔提供——他只会再次惊讶于国际关系学院竟然真的录取了这傻子,并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绝望。但是此刻,杰内西斯手中摇晃着一杯乳白色的戴克利鸡尾酒,冰块被精心炮制成冰沙,正等着啜饮一口细颗粒口感的酸朗姆,却因为糟糕的联想几欲作呕。
然而最令杰内西斯无法忍受的是,他期待了一整周的“第七研究室”时间,就这样被破坏了。
说起这个“第七研究室”,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。
神罗为他们提供的宿舍楼,每层都有一个公共活动室,不大,但是能塞下两张六人桌,外加几个手办展柜——这是楼上那群死宅的配置。而属于他们的这一层,被改造成了一个微型电影院,一侧是十张折叠椅,最后面架着台投影仪,电影直接投到对面的白墙上。考虑到电影是第七艺术,杰内西斯严谨地把这里命名为“第七研究室”,并且成立了“研究委员会”,作用是每周提名并投票要观摩的内容。
上周他们在这里看了《妇联》,杰内西斯痛斥这是廉价的、堕落的娱乐活动,并且激昂慷慨地引用了马丁•斯科塞斯的话,声称“它们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电影,尽管制作精良,演员们也已经竭力演绎角色,但是在我看来,最与之相称的定位应当是‘主题公园’。”
对此扎克斯评价:“……你是傻子么?”
于是在本周的提名活动中,杰内西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,准备教教这个乡巴佬什么叫艺术。
三部电影被提上日程,杰内西斯的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》,扎克斯的《妇联2》,还有萨菲罗斯的《陆行鸟日记》。本来最后一个应该是安吉尔的《忠犬八公》,但是萨菲罗斯主动提出想看点什么的情况太罕见,所以他选择退出并且率先投了萨菲罗斯一票(尽管事后证明,也许只是不想被卷进杰内西斯与扎克斯的党争)。
《妇联》与《地球》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,在这个阶段,扎克斯凭借好人缘拔得头筹,而杰内西斯似乎稍逊一筹。惯例的,他开始讥讽民主,讥讽公众认知,讥讽无时不刻不在腐蚀着人类精神的快餐文化,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名词接二连三地蹦出来……然后,杰内西斯获胜了。
“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?”扎克斯不敢相信自己的大眼睛。
“投票结果是《妇联2》胜出。”杰内西斯矜持地解释,“所以,我发动每学期一次的会长权限——钦定了,我们看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》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有这权限的?”
“委员会条例,你没看到是你的问题。”
扎克斯不信邪地去看那张有着所有人署名的大海报,前前后后翻来覆去,写的都是“民主自由”。他再仔细定睛一看,在角落的花边里,有着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:委员会所有条例解释权,最终归会长杰内西斯所有。
“……你后来加的吧!”
“谁质疑,谁举证。”
毕竟这个狗会长,虽然看起来是个文艺青年,但其实是法学院的研究生。
所以杰内西斯完全有理由怀疑,扎克斯这是在报复,谎称捡到一个装着XX的安全套,为的就是搅黄这个堪称完美的艺术之夜。但不得不承认,在这件事上,杰内西斯自己也是有一点好奇的。
扎克斯•福尔摩斯把安全套打了个结,扔在桌上,双手撑桌,看起来就像当年拿着一管洗衣粉并坚称其为生化武器的科林•鲍威尔。杰内西斯的眼角抽动了一下,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这张被玷污的桌子。
“首先,整理一下我们目前拥有的信息。”
“众所皆知,我们的宿舍楼呈‘回’字结构,从外向内依次是房间、回廊、天井,回廊与天井被玻璃窗分隔。所有的宿舍都是双人间,两个单独的房间,中间以一个小小的会客室连通。而就在今天,在我和康赛尔的宿舍门外,窗台上出现了一个用过的安全套,时间限定在凌晨两点至六点之间。”
“这说明了什么?请发表你们的看法。”
“呃……”安吉尔摸摸鼻子,善意地捧哏,“这个人似乎卫生习惯不太好。”
“还有呢?”扎克斯满怀期待。
“我觉得你卫生习惯就挺不好的……”
震惊、受伤、悲痛等一系列情绪浮现在扎克斯脸上,他猛地一拍桌子,痛心疾首地控诉:“同志们,这说明我们当中,出现了一个脱单的叛徒!”
满堂皆静。
卢法斯坐直了身子。
他本来在角落玩手机。一年前,他宣布收购他爸旗下的一个公司,按理说这是无法实现的:根据当地法律,只有持股达到80%才能控制该公司,而老神罗控股达20.1%。众多对冲基金在老神罗的示意下纷纷做空股票,为的就是要让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狠狠地亏上一笔。然而,然而,卢法斯直接向法庭起诉这一交易法案违背了公平原则,在一番秀得飞起的极限操作下,法庭裁决控股份额要求降为75%。就在刚才,他看着自己的股票在两天内暴涨了500%,不过其实他更希望这个数字是512%,好凑个整。
但是眼下,已经成为过去的胜利顿时变得索然无味,一种全新的乐趣似乎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卢法斯举手示意,“DNA鉴定,钱我出。”
考虑到人均价格及人数,为了找乐子,霸道总裁可以称得上一掷千金了。
“行不通。”杰内西斯否决了这个提议,“归根到底,这点破事连民事案件都称不上,我们没有权力强制任何人进行鉴定。”
“用你们发达的肌肉想想办法,嗯?”
“非法取证可无法作为证据。”
硝烟味渐渐弥漫,但是在成功引爆之前,康赛尔弱弱地发出了声音:“那个,法医老师们最近都不在……”见目光都集中过来了,又补充道,“之前发生了一场医患纠纷,赶来的警察把我们的医生打了,法医系那边站出来说这事儿没完,雄赳赳气昂昂去搞鉴定了,现在正打仗呢。你们也知道,法医本来人就少。”
要•素•过•多。
曾轻咳一声,将逐渐跑偏的话题拉回来,“其实去保卫处调监控也是可以的。”
这确实是行之有效的,毕竟又不是推理小说,监控不会在关键时刻损坏。但是在这件事上,安吉尔提出了不同的想法:“学生手册第十五条其四,在校期间发生非婚性行为的,视情节给予警告以上处分。我认为,相较于违规造成的后果,这样的处分过于严厉了,这件事应当仅限于我们之间。”
噢,那个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在意的校规。
他们很快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,那么可以选择的方案就只剩一个了。扎克斯甩着安全套,其余人默默地战术后仰,生怕他一个没抓稳飞过来,“那么,接下来——”
咚,咚,咚。有人在敲门。
萨菲罗斯举手示意,“我点的外卖。”
一个有点小帅的金发小哥推门而入,他先看看扎克斯和他手中的安全套,又看看坐在正中间的萨菲罗斯,最后环顾整个房间里的学校风云人物,流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。最后,他把外卖放在墙角,默默地退出去,贴心地关上了门。
“不——克劳德你给我回来!”扎克斯发出惨叫。

(*原图作者:梨梨)
克劳德坐在了他们中间。
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要坐下,总之,事情就这样发生了。说来也巧,小电影院里一共十张折叠椅,研究委员会一共有九人,剩下那个位置刚好在萨菲罗斯旁边。其他人马上哄抢外卖去了,宵夜这东西,用不着多贵,关键是要出现在合适的时间,以及身边有合适的狐朋狗友。
在其他人研究宵夜的当口,扎克斯狐疑地打量这两人,“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这确实是难以想象的。在扎克斯看来,克劳德是一个刚进校门的小学弟,什么都不懂,也没有任何圈子;萨菲罗斯是一个高冷老学长,由于保密项目的原因,跟旁人的交流就更少了。两人的交际圈,八竿子打不着一撇。但这些并不是不是问题的关键,扎克斯相当在意,克劳德竟然随叫随到地给萨菲罗斯送外卖,他担心两人之间有某种不平等的关系。
“我……”克劳德犹豫了,“我们——”
“这不就是狗粮嘛!”雷诺失望地抱怨。他只看到学校食堂的标准菜式。
“我的狗吃的可比这个好得多。”卢法斯补充。
“请问我能给您当狗吗?”克劳德立刻看过去。
卢法斯觉得有趣,正要给克劳德一张名片,忽然打了个冷颤。在萨菲罗斯的注视下,他遗憾地拒绝了这个请求。
说起克劳德和萨菲罗斯的关系,则又是另一个遥远的故事。
初来乍到米德加,对克劳德这个农村孩子而言,大都市的繁华和残酷是一并到来的,母亲卖掉家里仅有的几头羊凑来的钱,甚至交不起一个学期的学费。尽管学校提供了助学贷款,在生活上也给予了一些补助,但是对于一个机械专业的学生而言,烧钱的项目模型,简直像黑洞一样永远也没有底。
也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,克劳德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商机。
一般来说,学校食堂的价格,要比外面便宜很多。这正是商机所在:用学生优惠购买食物,并且以略低于市场水平的价格,卖给附近工地的人。
原则上,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;但实际上,克劳德真的没有办法了。
理所当然的,这笔小生意被萨菲罗斯发现了。
其实也不能说是被萨菲罗斯发现的,毕竟,假使一张饭卡上的月流水过于惊人,那么学校的系统迟早也会识别出来。然而凑巧的是,就在这个Bug要被提交给管理员的前一天,萨菲罗斯惯例地黑了教务处——他做这个是任务,定期向学校提交漏洞报告——就在那时,他看见了那条异常数据。
原则上,这不关萨菲罗斯事;但实际上,当时萨菲罗斯经手的机器人项目遇到了一个小麻烦。
他认为自己编写的程序没有问题,而是机械重心有所偏移,但是项目的另一个负责人坚称不存在机械结构上的缺陷。鉴于对方是该领域的大牛,萨菲罗斯不好驳斥他的面子,也不方便向他的同事或学生请教。
于是,在MySQL中执行了delete命令后,萨菲罗斯多了个跑腿小弟。
萨菲罗斯很快就意识到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……特别傻那种……一个在机械设计上如此有天赋的人,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去送外卖、而不是靠卖图纸挣钱呢?
“他们要署名权,我拒绝了。”克劳德蹲在角落里,闷头扒饭。他在实验室昏倒了,因为低血糖,萨菲罗斯这才后知后觉把剩饭分给他。“我的作品,就是我的作品,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。”他口齿不清地说,腮帮子鼓鼓囊囊,看起来真香。
从那之后,萨菲罗斯开始有意识地多点几份外卖,好让对方能蹭点饭。尽管他已经把项目奖金打到了克劳德账上,但是不知为何,在这种细枝末节占便宜的小事,似乎更能让这个小财迷开心。

(*原图作者:梨梨)
“停一停,停一停。”扎克斯忽然醒悟过来,“该干正事了!”
咖喱猪排饭回到了克劳德手中。鉴于在场的大部分人对狗粮的不屑一顾,萨菲罗斯点的九份套餐,有不少都能落到克劳德肚里。这个事实本该令人感到轻松愉快,如果佐餐的是电影而非安全套;不过,看起来克劳德倒是一点也不在意,他一边用猪排蘸咖喱,一边看扎克斯挥斥方遒。
“基于回避原则,在展开正式调查之前,在场诸位有义务先自证清白。我先来。凌晨两点我爬起来想上厕所,发现被康赛尔占了坑,只好去到外面的公共厕所。在这个点,窗台还是干净的。然而当六点我们起来去早锻的时候,忽然就发现了这个邪恶的、阴险的、不知廉耻的安全套。”
“那我肯定是清白的。”卢法斯摊手,理由清新脱俗,“我对单价五百元以下的安全套过敏。”
“?”
无论如何,没有人对这个说法提出异议。
下一个是卢法斯的室友,曾。他提供了一份酒店入住记录。截至今早为止,他一直在外地进行项目考察。为了佐证这一点,他又展示了一些博客里的照片作为证据,。尽管大家都认为,如果曾想做些什么,一定早就将不在场证明准备得滴水不漏;不过说实话,没人觉得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事上。
“等等!”扎克斯忽然破音了,“为什么会有爱丽丝——!”
一丝茫然划过曾的面庞。
扎克斯劈手夺过手机。那是一幕有着油画质感的烛光晚餐,有时候,曾也会借着职务之便客串一下美食博主。但就在这样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美食照片中,却暗藏杀机——勺子的反光上,一个模糊的蝴蝶结一闪而过。
你的本体其实是爱丽丝雷达吧?在座诸位不禁赞叹。
“你这个阴险的痣男!竟然挖我的墙脚!”扎克斯气得直跳脚,他在曾的手机中发现了更多爱丽丝的照片,大部分还是偷拍。
“容我订正一下,她还不是你的墙脚。”曾冷静地回应,尽管夺回手机时没抓稳,左右手交替腾空抓了好几回。
“出去说。”扎克斯朝门走去,“用男人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扎克斯与曾,出局。
发起人消失了,看热闹的还在。
“咳。我提供另一个思路吧,也许能缩小范围。”作为唯一一个已经自证清白的人,卢法斯接过主持的任务,“有人来量这个安全套的尺寸吗?”
没有。没有人愿意动手。所有人默默看向法医系的康赛尔,后者立刻缩起身子,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存在。
“中间最宽处直径56±1mm。”克劳德目测了一下,忽然报出答案。
众人稍稍侧目,卢法斯点头,“很好,那就是大号。现在,不是大号的人可以排除嫌疑。”
一阵死寂。
看来,假使清白和大小只能选一个的话,没有人会选择清白。
卢法斯咳了一声,也意识到问题所在,他们只好回到方才的主题。这一次,轮到雷诺和鲁徳这对室友,互相证明彼此那段时间都在宿舍;但是鉴于包庇的可能性,卢法斯要求他们提供更为客观的证据。
“那个……嗯……啊,对了!”雷诺一拍大腿,“因为要肝课题结项报告,我让鲁徳帮我打排位来着。虽然不能完全覆盖时间段,不过也差不多吧?”
“游戏记录?”
“有的、有的。”
解锁了手机递过去,卢法斯打开游戏界面,调出对战记录。“噢。”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,“我相信你。”他把手机还回去,同情地拍了拍雷诺的肩膀,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微笑,“你们绝对没有理由包庇彼此。”
雷诺不解,一瞅手机,发出惨叫一声,“鲁徳——你这个狗儿子!”
鲁徳,这个沉稳的壮汉,此时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,光头在日光灯下闪着诡异的光。“没错,我用你的账号送人头,从钻石一直送到了青铜;并且,因为恶意送分,你的账号已经被永久封禁了。”
“为什么!”
“你想想。好好想想。希尔薇,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?”
雷诺皱眉,“那个GalGame?”
鲁徳的表情瞬间狰狞,“她是我女儿[1]!我照顾了整整一年刷满了亲密度的女儿!”他的声音颤抖了,以一种不符合自身硬汉形象的方式在哽咽,“你竟然把她……把她……”
“……你是变态吗!”
鲁徳不再辩驳,他站起来,椅子倒地,猛地扑过去。兄弟反目,场面彻底失控,开始进入狗咬狗的状态……
良久,克劳德感慨:“我还以为你们在玩推理游戏,原来是黑历史自曝大会。”
雷诺与鲁徳,出局。
气氛隐隐紧张起来。
杰内西斯与安吉尔对视一眼,情绪稳定;作为穿一条裤衩长大的竹马竹马,任何挑拨都休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。
“我想,不需要我再重复了?”
安吉尔点头,“我可以向你保证,我们都没有对象。”
没有人能怀疑安吉尔的正直与诚实,他说什么,就是什么。但是卢法斯却嗅到了其中谎言的味道,安吉尔大可坦诚他们凌晨在做什么的;避而不谈,往往意味着有另有蹊跷。
“没有对象是一回事——”卢法斯拉长了尾音,“也不能排除漫漫长夜,你们一时兴起做点什么,不是么?”
“?”
“说实话,你俩真有点gay。”他老早就想吐槽这一点了。成双入对地出现就算了,毕竟课表一样,应付点名也方便;可他们竟然在宿舍开伙,用老家寄来的蛋奶肉禽做饭,然后一间一间宿舍敲开门分享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个温馨的小家。“我还记得你们刚搬来的时候,火锅触发了烟雾警报,结果全校通报的事。”
“这与本案无关。”杰内西斯提醒。
“那么,安吉尔,”卢法斯当然是选择欺负老实人,“你能以你的荣誉保证,案发时间段,你和杰内西斯都有不在场证明吗?”
安吉尔立刻动摇了。杰内西斯见势不妙,立刻用手肘戳他,但是安吉尔只是不赞同地摇头,然后下定了决心。“我很抱歉,但是我不能撒谎,你昨晚确实出去了一趟。我听到了动静,大约在三点至四点之间。”
“你到底站在哪边!”杰内西斯气得牙痒痒。
“如实阐述你的行踪,请。”卢法斯摊手。
杰内西斯重重地喷了口气,抱着双臂,往后一靠,以一副“你自己的选择可不要后悔”的表情说道:“我把客厅的仙人掌换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什么!”
两个人的声音重叠了,卢法斯的迷惑,安吉尔的震惊。
杰内西斯不紧不慢地继续,“那棵仙人掌的造型很特殊,跟那个什么……那个最终幻想里的仙人掌一样奇葩。我把它装进纸盒里,又用胶带缠了几圈,丢在了楼外的垃圾桶里。如果今天的垃圾车还没来的话,你肯定能找到它。”
“不是……你……”背叛的伤痛令安吉尔语无伦次了。那是他心爱的孩子,他为它取了名字,甚至每天都跟它说话。“你为什么要……?”
视线撇向别处,“不小心多浇了点水,根烂掉了。”
“噢不……你应该告诉我的……说不定还有救的……你明明知道我多爱它……”
“……你连心爱的仙人掌有几根刺都不知道,还敢说爱它!”杰内西斯色内厉荏地刺他。
安吉尔的信仰瞬间动摇。他从椅子上跌了下来,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跌跌撞撞跑去翻垃圾桶了。杰内西斯摸摸鼻子,心虚地跟了过去。
安吉尔与杰内西斯,出局。
“人类之间的关系真脆弱啊。”萨菲罗斯由衷地感慨。
“谁说不是呢。”克劳德点头附和。他已经悄悄吃完了三份外卖,正准备去拿第四份。一开始的时候,萨菲罗斯会讶异于他的饭量并担心他撑到;到了后来,则单纯觉得这个年纪还在长高的克劳德有点可爱。
卢法斯环视全场,剩下的乐子不多了。康赛尔乏善可陈,克劳德纯粹是凑数的,只有萨菲罗斯,萨菲罗斯说不定是个亟待挖掘的宝藏男孩。
“萨菲罗斯,按理说你的嫌疑最大,你没有室友,要做什么都很方便。”
“我有室友。”萨菲罗斯纠正他。
“?”
“克劳德现在跟我住。”
“咳、咳!”
克劳德立刻被呛到了,萨菲罗斯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,耐心地给他拍背。康赛尔非常及时地把饮料插上管递过来。
“上学期我帮克劳德办了退宿,然后他搬过来,这样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。”两个大大的行李箱,一新一旧,安静地依偎在一起,“我想,你们会保密的?”
“但是宿管会查房吧?”康塞尔提醒道,“要是他们发现另一个房间被使用过……?”
“没有使用过。”萨菲罗斯补充,“我们睡在一起。”
克劳德又被饮料呛到了,饮料越过气管,从鼻子里冲出来,可笑地在脸上挂了两道。萨菲罗斯叹了口气,觉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,不过,他不嫌弃他就是了。接下康赛尔递来地纸巾,萨菲罗斯开始给克劳德抹脸。
“那么,案发时间段,你们在……?”
“噢,我们在做爱。”萨菲罗斯骄傲地说。他骄傲得像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做爱了。
……破案了。
看着克劳德试图用物理方式叫萨菲罗斯闭嘴、却被萨菲罗斯抓住拳头攥在掌心,两个人扭打在一起,卢法斯感到一阵错位的恍惚。
说起他们做爱的事,则比上述所有故事都要复杂;但也许,更加简单也说不定。
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,部分学生会获得一次转专业的机会,克劳德的绩点达到了要求,并且提交了申请。萨菲罗斯之所以知道这件事,是因为克劳德申请转入的恰好是计算机学院;他当然也知道克劳德为什么失败了,因为机械与自动化学院的某大牛看中了他,特地打过招呼别放人。诚恳地说,这件事可能还跟萨菲罗斯有一点关系。
总之,那几天克劳德一直蔫儿吧唧的,萨菲罗斯只好带他出去撮一顿——以萨菲罗斯的情商而言,是个了不起的进步。克劳德喝醉了,他没喝过酒,那是他第一次喝酒。他哭得稀里哗啦,然后直打嗝,看上去滑稽又可爱。
“我明明……我那么崇拜你……嗝……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……嗝……”
“站好,我拿钥匙。”
萨菲罗斯松开手,克劳德就软下去,萨菲罗斯只好把他夹在咯吱窝下,艰难地开门。他们有两个房间,左边那间是空的,家具上面都盖着薄薄的白色塑料膜;右边那间是挤的,两个人挤在里边,闹哄哄,暖乎乎。
其实萨菲罗斯给克劳德办的是转宿登记,他垫付了住宿费,这样左边的房间就可以一直空着,而克劳德就能一直留下来。他把克劳德的名字写在登记表上,萨菲罗斯的下边,就像把同居人写进自己的住民票,一个不大熟练的幻想;又好像悄悄在房间里养了一只大型宠物,谁都不知道。
他把克劳德放在床上,然后去客厅冰箱拿水;回来的时候,克劳德正呆呆地看着他。
月光如纱,模糊了轮廓,令一切都变得柔软起来,连带的,萨菲罗斯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。像极湖泊中一汪柔波荡漾的藻荇,轻轻招摇,而他穿行在这缭乱的水波中,空气里泛起轻盈的甜味。
“你不需要成为我。”萨菲罗斯弯下腰,矜持地、试探地用嘴唇碰了碰克劳德的眼睑,酒精令它尝起来微微发烫,“你只要是你,就可以了。”
他注视着克劳德的眼睛,黑暗使得它们看起来比平时更为深沉,一些情绪翻卷在其中,憧憬、悲伤、绝望、还有……迷恋。萨菲罗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得意,他慢慢往下吻着,睫毛、脸颊,游移在嘴唇附近,温暖潮湿的呼吸交融在一起,等待一个回应。
然后,克劳德忐忑地、小心地亲吻了萨菲罗斯的嘴角。
那一瞬间,一种奇怪的想法划过萨菲罗斯的脑海。他想起自己一直打交道的计算机,一个由二进制编码的世界。0与1,各自待在自然数的序列中时,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数字,乏善可陈的荒原;但是当它们站在一起,却忽然拥有了无限的可能,“无”与“有”,“假”与“真”,“非”与“是”……它们是逻辑,它们是运算,然后,它们创造了世界。
而现在,萨菲罗斯与克劳德在一起,拥有了一个新的世界。
萨菲罗斯与克劳德扭成了一团,打得不相上下。尽管在卢法斯看来,萨菲罗斯很享受这个过程,他只是在玩而已;而康赛尔只想溜走,这个晚上对他而言太刺激了,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么多秘密。
不过,还有一个谜团尚未解开。
“道理我都懂,”卢法斯沉吟,“可是,你把安全套丢扎克斯那儿干什么?”
“我不戴套。”萨菲罗斯抽空回了句。
空气凝滞了。
萨菲罗斯完全不觉哪里有问题,甚至还有点小得意地看着呆住的克劳德,像个等待表扬的熊孩子;眼看克劳德马上要炸,又流露出一丝无辜和困惑,能恰到好处把人气死的那种。为了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,他抬手就把克劳德闷进自己的胸肌里,听说拥抱有缓解情绪的作用。
克劳德奋力挣扎着想把脑袋拔起来,挣了一会儿挣不动了,羞耻心也快爆炸了,不得不小声求饶:“快放开我。”
“不打了?”
“不打了。”
萨菲罗斯松开手,在克劳德再度抡拳过来前,一个弯腰抄起来扛在肩上,准备就这样带回宿舍。走到门边,他忽然又折回来,来到康赛尔面前。康赛尔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,生怕萨菲罗斯来上一句“我们去做爱了”。幸好没有。萨菲罗斯只是弯腰拎起剩下的外卖,塞到正拼命锤他后背的克劳德手里。
在锤萨菲罗斯和拿外卖之间,克劳德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选择了外卖。
最后,康赛尔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活动室,一阵恍惚。
过了一会儿,他默默地捂住脸,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。他明明只是偷懒不想洗飞机杯才戴了个套,早上想趁出门扔掉的时候,被扎克斯一吓,错过了扔掉的时机。等回过神的时候,已经错过了澄清的时机……
全场最佳,康赛尔。
[1]把GalGame女主当女儿来养的梗,来自沙雕网友的经历;看起来,类似的惨剧似乎发生过很多遍。